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浠水武状元密码:明朝锦衣卫都督文质的隐秘人生

发布日期:2025-06-24 13:45    点击次数:169

小时候的夏夜,经常听摇着蒲扇的老人念叨三个浠水乡贤的名字,诗人闻一多、文状元陈沆,还有一个就是让无数男孩热血沸腾的武状元文质。彼时《武状元苏乞儿》正火,村里的少年们都抡着竹棍当长枪,幻想自己就是那个策马横刀的武魁。

明代的武魁牌匾

1、

长大后我才发现,关于文质的籍贯一直存在争议。当我无意中翻到明朝周晖撰写的《金陵琐事》,这本描写当时南京风物志的书页上,“武状元文质”几个字眼像一根刺,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——这位嘉靖朝的锦衣卫高官,究竟是南京人,还是我的湖北浠水老乡?

《金陵琐事》卷三关于文质的记载

周晖文笔藏着狡黠,该书的卷三将文质列入“武学中状元六人”,却并未注明籍贯,把浙江嘉兴籍官员郑晓的故事也收录其中,大概是其曾在南京为官。更耐人寻味的是卷首自白“取客谈中切于金陵者录成四帙。” 原来这本书里收录的人物未必是南京本地人,只要沾了金陵边儿的都可能被他写入其中。

实际上,周晖在书中也提到过浠水,他表示自己曾经在文毅公的曾孙、蕲水县令处赏鉴卢允贞《九歌图》《璇玑图》两卷。这位史笔如刀的南京文人,或许早已知晓文质的原籍在当时的蕲水,今天的浠水。所以,他记载王昌龄、徐延寿、孙处立、冷朝阳等多位南京土著时都有标“江宁人”“上元人”,但关于文质的籍贯却只字不提。

《金陵琐事》卷二提到了蕲水

就在我认为已经解决掉周晖带来的争议时,清代缪荃孙等编纂的《江苏省通志稿》里一条“文质,江宁人,嘉靖甲寅科状元”的记载,如一枚生锈的箭镞,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。我差点就被唬住了,因为久闻缪荃孙的大名,如雷贯耳,他是知名的藏书家、史学家,中国近代图书馆的鼻祖,可以说是史学界权威中的权威……不过我研究了一下具体年份,很快就断定《江苏省通志稿》里的这条信息有问题,时间不对!

《江苏省通志稿》选举志中关于文质的记载

嘉靖甲寅科,通俗来讲就是嘉靖三十一年(1554年)甲寅科武举,问题是明朝历史上这一年根本就没有开武举!史料记载,当时的武举三年一考,嘉靖二十六年(1547年)丁未科有开武举,三年后的嘉靖二十九年(1550年)庚戌科业有开,再三年就是甲寅年前一年的癸丑年(1553年)武举考试了,这一年的第一名正是文质。

仔细一了解,原来《江苏省通志稿》这本书一开始是由缪荃孙总纂的,后面陆陆续续有多人参与编纂,只能说,负责选举制这一板块的编纂者有点马虎了。

相对来说,道光年间的《上元县志》编纂者更用心一些,卷十记载“状元文质中嘉靖癸丑会试殿试第一人,仕迹莫考,是科同中十人”,对于其他的信息语焉不详。这条信息把文质中进士的时间说对了,但所谓的“殿试第一”绝对是瞎编!明朝崇祯前的武举根本就没有殿试这个环节,并且,那时候根本也没有武状元这个封号,只是民间习惯将第一名称之为状元。

道光年《上元县志》关于文质的记载

反观湖北的方志,对文质的内容如数家珍。清代多本《湖广通志》、《黄州府志》和《蕲水县志》不仅详细记录他的生平,还清楚地介绍了其子文应诏的经历,并且提到了他的后代文应科、文光印和文之贞:“文质,字东进,善骑射,有异材,由嘉靖间会试第一任锦衣卫都督,子应诏由进士任锦衣卫都指挥佥事,父子二人一封昭义将军,一封昭勇将军,应科武魁,光印、之贞等乃其后裔也。”另外,多本鄂东方志中还交代了他的墓在浠水的县北。

乾隆年间《蕲水县志》中关于文质的介绍

为何南京的志书潦草得像应付差事,而浠水的方志却能详录其家族。我想起了每年高考季在异地参加考试的“随迁子女”。有没有可能,文质是在南京考中的武举呢?

2、

带着这个疑问,我前往南京查阅了大量的历史文献,后来在天一阁藏书楼主人、明代藏书家范钦的一位后人的帮助下,拿到了一本《嘉靖三十二年武举录》,其中的武举名单中第一行赫然写着“第一名,文质,南京京卫武学生”,这行冷峻的记录,恰似一柄剖开历史迷雾的匕首。

嘉靖三十二年武举中式九十名,文质排名第一

明代武学体制的秘密开始显影,当时在南京京卫武学就读的学生并非都是南京当地人,只要是卫所武官子弟都可以跨地区入学,如候鸟逐官衔而栖。清代张廷玉编撰的《明史》卷六十九里明确记载:“武学之设,自洪武时置大宁等卫儒学,教武官子弟”。

《明史》中关于武学教武官子弟的记载

明朝徐溥等编撰的《明会典》卷一百二十五《武学》中的记载也证实,“两京并建武学,严立教条,储养训习,以备任用。其子弟有志科目者,亦许应试”,“幼官及武职子弟所读之书,小学、论语、孟子、大学内一本,武经七书、百将传一本。”

《明会典》关于两京设武学的记载

谜底在此揭开:原来文质正是明代“随迁学子”的先行者,家人任职南京卫所,少年便负笈金陵。这种跨越地域的流动,恰似楚文化中“深固难徙”的橘树,根系扎在浠水土层,枝叶却伸向了金陵城。

如今的很多“随迁娃”也和他一样,随着父母或其他监护人迁移到其他城市或地区,并在迁入地接受教育,他们很多人没有迁入地的户籍,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在异地参加高考,并且不少人都能考出不错的成绩。

文质的在异地考试的成绩就非常出众,我说的不仅是他的武艺水平,还有他的文字功夫,《嘉靖三十二年武举录》中详细记录他的武试表现,还有两篇策论文,从考官们的批语中可以看出,这个浠水武生在当时的考场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浪。

《嘉靖三十二年武举录》记载文质的武试成绩和考官评语

当年武举考试分武试和策论笔试。武试主要考察骑马射箭、步射等项目,骑射九箭中靶三箭以上者为及格,步射九箭中靶一箭以上者为及格,文质的成绩是马上射中八箭,步下射中三箭,弓弦震得考官眼皮直跳。

策论笔试分两个,有点像现在高考的作文题,文质的表现更是妖孽。

《嘉靖三十二年武举录》记载当年的考试内容

题目一是探讨古代奇兵战术,概括起来即:古时用兵强调"以正兵交锋,以奇兵制胜",结合韩信击龙且,王霸之遇王郎、周瑜赤壁之役、谢玄淝水之战、李愬淮蔡之役和郭子仪泾阳之围的案例,评述这些名将的成功,究竟是天助侥幸,还是因知己知彼而早有定策?其战术是否符合兵法?当今边疆不宁,皇上求贤若渴,诸位考生若为将帅,当以何者为师?

这一题,文质写了1400多字,开篇如钟鼎裂云:“用兵之道,有以法者,有不以法而合于法者。以法者,正也;不以法而合于法者,奇也。 不知兵之正,不可以语兵;不知兵之奇,不可以语善用兵。是非好夫奇也,盖敌之变无常形,而兵之用无常法。无常形,故应之在审其势;无常法,故动之在不失其机。审其势,则敌无遁情矣;不失其机,则算无遗策矣。”

《嘉靖三十二年武举录》记载文质撰写第策论文章一

结尾的时候,他更是引经据典,立志效法周代名臣尹吉甫、方叔:“愚生幸逢明盛之世,沐浴圣人之泽。抵掌谈戎,请缨急义,有怀耿耿久矣。倘膺阃外之寄,则尚有进于是者。《六月》之诗曰‘文武吉甫,万邦为宪’。《采芑》之诗曰‘方叔元老,克壮其犹。’此则生之愿学而未能者也。狂瞽之言,惟执事择焉。”

官至应天府丞的凌汝志的朱批仍在纸页中震颤:“条对部明,方略谙练。”官至南京工部尚书的康大和惊叹“论古人用兵,布置严整而韬略井然自见。且辞气雍容,向往远大。岂文武全才,子其人邪?”

官至福建左布政使的王国桢对这篇文章更是倍加推崇,他写了很长一条朱批,大意是:当今边关将领缺乏出奇制胜的能力,正是因不懂奇正战术相辅相成之理。而作者却能透彻剖析古人用兵精髓,清晰如亲身经历。评古如此精当,谋今必更卓越。制胜韬略,定能继承名将风范!应表彰此文,以激励那些懈怠的边关将领。

策论第二题直指装备与地理的战争哲学。兵法强调"战车坚固在轴轄,战船迅捷在橹桨",此为战力根本。古代战车、舟师沿用千年,其优势何在?后世车船制式多变,孰为最佳?要求考生结合李陵浚稽山之战牛车阵被骑兵冲垮、曹操赤壁铁索连舟遭火攻大败,探讨当时朝廷用车战御虏、海战防倭二策是否可行?

这一题,文质洋洋洒洒写了两千多字,一开篇就让考官忍不住想跪了:“圣王之兵,不得已而动。故其动也时,其势莫与敌,而其道造化莫能违。夫圣王岂尝有意于天下无敌而无违于造化哉?寝其兵于无事,而与天下休息者,其心也。”

《嘉靖三十二年武举录》记载文质撰写第策论文章二

他综合天文、地理、易理和兵法,归纳了用兵三忌和用兵三境,三忌是未至而动、当动不动、动而不止;三境则是:未动时仁义相融,如天地未动般深不可测,动兵时义显仁彰,荡平敌国如天地运行;兵息后义复归仁,功成不居如天地复常。

最后,文质给出的结论似剑戈入鞘:论圣王用兵而不究时势,是不懂兵法。论圣王时势而不观天地,是不懂圣人。“故得于天地之所以动,则知圣王之应天下惟其时;而其立国也,有义兵无偃兵。知圣王之兵之所以动,则如天下之服圣王亦惟其时;而其在当时也,有承德无叛命。彼其违时以自逞焉者,其亦异于圣王之兵乎?”

考官们纷纷给出高分,礼部郎中聂静称该文“杰气雄才,溢于词表”,户部左侍郎刘大实赞其“说圣人不得已用兵,深得圣人之心,而光明俊伟,气象更别,子岂独兵家者流?”官至礼部尚书的李玑更直言:实为文章高手,想不到武将中竟有这样的人才!

3、

《明世宗实录》卷四百二记载,“己巳(1553年九月二十六日),武举开科取文质等九十名。”他夺得了当年武科魁首!

《明实录》中关于文质中武进士的记载

该书后面多个章节都有提到文质,我整理了一下,他从武举夺魁后一路升迁的经历非常清晰:先是担任江西都司佥书、署都指挥佥事,1557年掌中都留守司事,主要职责是防护皇陵,1559年“改中都留守司署正留守文质为署都指挥佥事,佥书南京锦衣卫事”,1560年“命南京锦衣卫佥书署都指挥佥事文质掌本卫事”,1565年“改南京锦衣卫掌印署都指挥佥事文质掌锦衣卫南镇抚司事”,这个职务相当于是锦衣卫纪检委领导人。

《明世宗实录》关于文质职务调动的记载

而《明穆宗实录》卷三十则记载了文质去世的消息:明穆宗隆庆三年(1569年)三月,“锦衣卫管事署指挥佥事文质卒,赐祭一坛。”不过,并未提归葬地,原来这位武状元最终穿越长江,回到了鄂东的群山之间,落叶归根,恰似《哀郢》所叹:“鸟飞反故乡兮,狐死必首丘。”

《明穆宗实录》中对文质去世的记载

关于文质的儿子文应诏,《蕲水县志》中说他在明穆宗隆庆时期考中武进士。《明神宗实录》中记载,他中武进士后曾担任过天寿山守备,这个职务和他父亲文质曾经担任的中都留守司事工作差不多,也是守卫皇陵。

万历九年(1581年),“天寿山守备文应诏充神机五营佐击”,主要职责从事火器管理,通俗来讲就是炮兵将军。不久他又被调到了神枢五营担任佐击将军,这个队伍主要都是骑兵,职责是保管和护卫皇帝的旗帜、军服、兵器等物品,是皇帝的贴身卫队。万历十一年(1583年),他再进一步,接过父亲监察锦衣卫的接力棒,“以神枢五营佐击文应诏为锦衣卫南镇抚司掌印”,这个职务比他父亲担任的锦衣卫管事署指挥佥事高一些,是南镇抚司的最高长官,相当于是锦衣卫纪检委一把手。

《明神宗实录》中对文应诏调职的记载

他们父子二人,妥妥的“老子英雄儿好汉”,从考武举,到参加工作后守卫皇陵,进入锦衣卫南镇抚司担任负责人,两代人用相同的武官足迹连成守护线,从长江到淮河再到燕山,在明代官场的铜锈上,刻下楚人对“忠孝”二字的独特解注。这种跨越时空的职守传承,使文氏家族成为一柄插在明帝国版图上的楚文化标尺。

4、

遗憾的是,从湖北到江苏、浙江和上海,我走进了多个图书馆、博物馆,翻阅了上百本史书方志,并没有找到关于他们两个人更多的史料。尤其是文应诏,虽然他的官职比他父亲文质还要高一些,关于他的故事并未有太多记载。更蹊跷的是,南京的地方方志几乎是无视的,就好像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南京人一样。

实际上,文应诏在南京待了很长时间,妻子也是南京人,据万历十七年文状元焦竑著的《焦氏澹园集》卷二十九《后军都督署都督佥事在竹尹公墓志銘》记载,文应诏正是嘉靖二十六年武状元、抗倭名将尹凤的女婿之一。两位武状元家族成功联姻,在当时的官场应该有不少故事,可惜周晖并没有将其记录在《金陵琐事》之中。

《焦氏澹园集》关于文应诏是尹凤女婿的记载

为何史书和方志对这两位锦衣卫南镇抚司高官如此惜墨如金呢?仔细了解锦衣卫的分工后,我找到了答案。

明中期,统治者将锦衣卫镇抚司分为北镇抚司和南镇抚司,北镇抚司拥有独立的司法权,还有独立的监狱诏狱,他们作为皇权的獠牙,是站在台前的刽子手,知名度广,在各种作品中出镜率也很高,比如《绣春刀》、《大明王朝1566》等影视作品中的锦衣卫都是北镇抚司的人。

而南镇抚司,它的主要职能是负责对锦衣卫进行考核监察、纠正军纪等,相当于在幕后打补丁,神秘又低调。这种特殊的工作性质,注定让文质父子成为史料里的“透明人”——纪检干部,就像一把锋利的刀,要藏在最深的鞘中,待时而动。

大概正因为如此,南京当地的文献中只留下文质宦海生涯的片段剪影,唯有浠水老家的人执着地守护着他和他家族的传承。

历史从不会被真正湮灭。时代或许会模糊人们的来路,但土地永远认得清血脉的方向。故乡的游子,哪怕是穿越千里,走出半生,也永远磨不掉骨血中的文化基因。总有族谱的墨线、方志的刻痕、童谣的韵脚,在时光中系住飘荡的魂灵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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